◎魏子

暮色漸濃的時光，我習慣了在濃濃的夜色里沏一壺清茶，慢慢地啜飲。在室內彌散的清雅淡香里，我仿佛置身在一種朦朧又淡淡的清爽里，心飛了。這種心曠神怡的感覺讓我宛若一個嬌羞的女子，赤足行走在綿延不斷的沙灘上。生活有時候就是這樣清淡和恬靜，在不曾渴求的心境里，情感總是鳧著夜色的寂靜四處溜達。

兒時，不記得什么時候，種了這么一個喝茶、品茶的夢想在心中。每天在一種朦朦朧朧的期盼里，似懂非懂地向遠方投擲著希望的籃子?；蛟S吧，兒時的心情總是沒有雜質的清淡，像極了剛剛降下溫度的白開水，有七八十度，適宜泡一壺氤氳著夢想醇香的綠茶。

長大了，路越走越遠：從村子到鎮上，從鎮上到縣城……混跡城市的大街小巷，故鄉被我作為標簽，習以為常地貼在應聘表的籍貫欄里。這些年，從西北鄉深處的山坳里走出來，穿梭在水泥格子豢養起來的都市叢林，我時常在燈紅柳綠的生活里忘卻故鄉。一如有時我在睡前泡上的茶葉，卻在酣夢來臨時忘記了喝茶。

童年的記憶里，茶是被作為待客的物品呈在飯桌上的。只有家里來了客人時，母親才會刷干凈落滿塵土的大肚茶壺和茶碗，讓似有若無的茶香散落在農家小院里。這個時候，茶和我之間距離著一些生疏的忽視。沒有被茶水滋潤過的兒時歲月，我喝著西北鄉的山泉水，走過了牙牙學語和懵懂漸退的小學時光。

與茶近在咫尺卻不曾相識的世界，我骨子里土生土長著山野村民的粗獷和淳樸。沒有對名利的角逐，沒有對生活貪婪的奢求：日出而作，日落而歸；春天播種，秋天收割。在天藍藍水清清的土地上，站在起伏的疊巒之間，看著日出日落，生活總是如第一泡茶飄散著醇香。

這些年，風里來雨里去，我的生活習慣改變成了半個城市居民。遇上苦悶，趕上需要收斂心性，我總是不依章法地沏上一杯釅茶。等著茶色和茶香浸出后，我端起杯子，在一種苦澀的清香里喝完某段時光，讓心情清澈如水，散盡一天的得與失。

人的心情就是這么一個奇怪的寵物。更多的時候，不需要大悲大喜地喂養，只是需要花些心思用茶水來慢慢調理和洗滌。

深沉的夜色橫行在燈光閃爍的群樓間，在沒有雞鳴狗吠的城市里，我慢慢喝完了那杯清淡如水的清茶，仿佛她不曾在春天發芽，不曾在茶農的手里被翻炒過，不曾帶著春的自然氣息從泉水里游過。